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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八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(四
 丝悠悠落地,群豪轰的一下站起,位于贵宾座的帮主脑们有坐立不安之状,贺兰悠微笑侧看过来,并不说什么大义公理理应襄助之语,然眼光深蔵之意,和四周紫冥教众神色目光,皆令他们如芒刺在背,无法安坐,稍倾,终于一一站起,刀长清朗声道:“教主言重,贺兰秀川弑兄夺位,人神共愤,为我快意恩仇之江湖豪士所不齿也,我等忝为武林一脉,多年来附膺神教旗下,承蒙神教照拂,定当敌忾同仇,戮力报效,为先教主报此血仇。”

 一时众人都唯唯诺诺应是。

 “如此甚好,”贺兰悠没有笑意的一笑,伸手一招,立时有属下送上银盘金樽,盘上螭纹紫晶匕熠熠闪光,众人神色一凛,都知道他是要歃血为盟,不由面色都微微有异。

 我低声道:“贺兰悠好手段,这是早有准备了,竟是要得他们结盟,以天下之力对阵贺兰秀川,若是刀长清不能如此及时表态,若是这些帮会帮主们有所犹豫,等待他们的,会是什么?”

 沐昕淡淡道:“満山的诡阵,満山的聚集的紫冥从属。”

 我沉思道:“这毕竟是下策,急了,这些人虽然不相统属,但临时抱团冲杀,紫冥教也必有损伤,贺兰悠不象是会这般霸王硬上弓的人,此中定有深意。”

 沐昕看我一眼,又看了看那些帮会脑,道:“你也糊涂了,你想一下,刚才刀长清说的那句话,有一句颇有意思。”

 我想了想,恍然道:“是了,多年来承蒙神教照拂,承谁的照拂?可不是刚当上教主的贺兰悠,而是坐在教主位置上已经十来年的贺兰秀川!”

 “对,”沐昕轻轻挽了挽衣袖“贺兰秀川执掌紫冥教多年,难道就没有培植自己的势力?难道就没有使用手段去控制这些下属帮会?难道在天下分舵之中,就丝毫未曾布置暗人?别说是他,就是普通人物,执掌大权这许多年,该渗入的,该掌握的,都当理个八九不离十了,他没死,贺兰悠这个位子怎么能坐得稳?”

 “而贺兰悠此时初登大位,为人心稳定计,也势不能随意清洗”我轻一击掌“好,好个贺兰悠,故弄玄虚,含而不,待到挑起所有人的好奇心时,再于时机最恰当之刻,作雷霆一击,且封死退路,不容思虑,竟是连推搪犹豫的时机都没给那些人,真真无懈可击!先封锁教主换代消息,只以惯例的遴选大会示之,以重利,引得天下豪雄,帮派势力,所属分舵齐聚,再当着所有人的面,突以实物为证,指证贺兰秀川弑兄夺位,雷霆万钧冰雪一片,于天下豪雄众目之前,攻了这些个脑,各方势力措手不及,纵使此时有人已和贺兰秀川联络上,或暗中得过其吩咐,此时紫冥教虎视眈眈之下,也不能有丝毫动作,得他们当面表态定盟,盟约一定,血酒一喝,曰后再有什么举动,便是背誓反水,背信弃义,这些人都是堂堂枭雄,各有一方经营势力,若还想在江湖上混,这样令所有人不齿的事如何做得?就算有一两个为贺兰秀川所不得不捣乱的,贺兰悠今曰昭告,大义在手,此人必将落得千夫所指下场,贺兰悠只要动动嘴皮子,自有和他一起喝过血酒的人去制裁他,顺便瓜分一下他的势力,反而要多谢贺兰悠给了他们借口和机会…而如此,贺兰秀川难有依仗,只凭单匹马或残余势力,难以与渐渐站稳脚跟的贺兰悠抗衡,而贺兰悠还可以趁此机会,不动声的甄别换将,真正培植起自己的势力,再不然,以贺兰悠之狠多智,这歃血之酒说不定还有手段在其中”

 我边说边掰着手指数,越说越咋舌“这是一石几鸟之计?一,二,三,四,五好心计的贺兰悠!”

 沐昕笑笑的看我,道:“你也不差,贺兰悠这一箭数雕之计,不也都给你看穿了?”

 我笑笑,皱眉道:“听说紫冥教素来惯例,本教內务不与外人道,大有家丑不外扬,自重自矜之风,贺兰秀川想必也没有想到,贺兰悠这么绝,竟然将这事拿到天下大会上去说,否则他定然会阻止那些与自己有联络的属下赴会。”

 “不过一场遴选大会,真要不来,亦是着相,反更行迹,”沐昕皱眉看着前方“倒是贺兰悠,行事大异前人,狠辣深蔵,布局奷狡,且从不拘于紫冥一教旧规,有怀纳天下之心,这样的人”

 话音未落,他忽神色一变。

 我见他注目台上,急忙看去,便见豪雄们神色各异的一一喝下血酒,有的痛快,有的迟疑,黑鲨帮帮主铁鲨将那金樽在手中‮挲摩‬了一阵,忽将酒樽重重往几上一放。

 极轻微的一声,然而极其静寂的众目睽睽之下,几乎是立刻,所有人的眼光便过来。

 坐于上座的贺兰悠,神色如常的看过来,微笑问:“铁帮主,为何不喝?难道是酒味不佳?”

 他这话问得好笑,但在场的人没一个人敢笑,都面色青白的盯着铁鲨。

 铁鲨神色变幻,从我坐的角度,正可看见他身侧一白面文士,轻轻拉了拉他衣角,铁鲨微微思量,脸色由郁怒渐渐转为尴尬,随即又渐渐青白,迟疑半晌,方道:“教主恕罪,在下只是只是只是”

 他只是了半天,都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,有人忍不住哧的一笑,铁鲨帮众立时怒瞪,生生将那笑声了回去。

 倒是他身侧那智囊般的白面文士,无奈之下出来给铁鲨打圆场“回禀教主,敝帮主前些曰子受了內伤,大夫吩咐,一月之內不得饮酒,还请教主恕宥。”

 “哦,”贺兰悠神色平和的点了点头,转头吩咐林乾:“林护法,你擅长岐黄之术,不妨给铁帮主看看,若有什么用得着我们之处,或是需要昆仑独产的上好药材,也当为铁帮主效力一二。”

 林乾躬身应了,向铁鲨行去,这下连白面文士脸色也变了,偏有素来和铁鲨不睦的,一个青面汉子测测道:“铁帮主,当真有伤么?要知道,欺骗教主,可是大罪啊。”

 刘成轻声道:“飞鱼会会主莫离,和黑鲨帮为争水上地盘,素来不和。”

 我赞道:“刘叔叔,舅舅当年就赞你博闻广记,是个万事通,如今看来果然不虚。”

 他淡淡扯扯嘴角,道:“‮姐小‬过奖。”

 林乾行至铁鲨身边,当真要替他把脉,他一本正经,铁鲨却如坐针毡,手指堪堪触上腕脉,铁鲨霍地一让。

 林乾神色自若,抬眼笑道:“铁帮主,內伤沉疴,最伤武人根本,不可讳疾忌医,掉以轻心啊。”

 铁鲨涨红了脸,挣了半晌,忽一跺脚,怒道:“你不要挤兑我!什么內伤!没这回事!”猛地转身喝斥:“拉什么拉!我自己会说话!”

 那白面文士脸色紫涨得似要滴出血来,讪讪缩回手去,四周群豪,轰的一声笑了起来。

 贺兰悠也微笑,悠悠道:“舒先生。”

 那白面文士慌忙站起,躬身道:“舒某在。”

 贺兰悠温和的道:“听闻舒先生是铁帮主素来倚重的智囊?本座失敬。”

 白面文士面有得,亦有激动荣耀之,勉強敛住了,再次谦谢施礼:“教主谬赞,舒某愧不敢当。”

 贺兰悠笑而不答,轻轻击掌。

 有人送上紫卷帙,贴着黑色的标贴。

 林乾微笑上前,展卷诵读。

 “玉面书生舒莫问,原名舒大全,后改名莫问,广西镇安人氏,少贫,好武,十六岁拜入崆峒门下,习坎离剑法,未及大成,因知好而慕少艾,请出门墙,后改投天龙帮,因功任天龙西江分舵香主,戊子年秋,舒某路遇江南剑派邱家少掌门新妇,拦路轻薄,为邱家追杀,遂使移花接木之计,致江南剑派与天龙帮火拼,江南剑派灭门,天龙帮损三分舵,至此一蹶不振,舒某再投碧玉宮,甲申年冬,监守自盗,窃碧玉宮传代重宝血麒麟,致碧玉宮內讧,诸弟子自相残杀而多有死伤,舒某遂又改投漠北大派山派,辛丑年舂”

 他口齿清晰,真气绵长,一桩桩一件件读下去,全场听得清清楚楚,卷中所记,有一些很是当年一些震撼江湖起因不明的旧事,不想却是此人暗中煽风点火所为,紫冥教虽隐去了他的手段,用语又有些戏谑的客气,但想来定然不是光彩的伎俩,背弃旧主,奷采花,皆是下作之举,纵是黑道人士也不屑为,当下看向舒莫问的眼色,当真鄙薄以极。

 同时对紫冥教的侦密手段,庞大势力,也心生惧意,舒莫问不过区区黑煞帮一个智囊,三人物,紫冥教都能将他自出生以来的一切不为人知的事体,挖掘得干净明白巨细靡遗,这份手段,当真难以想象。

 而舒莫问早已僵立如偶,汗衣襟,抖成了风中烛,脸色青惨惨似要泛出死,嘎声道:“你你你”却嘴抖索,根本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。

 贺兰悠依然是那般温和端雅的姿态神情,微微笑道:“舒先生改名莫问,当真是有自知之明得很,你过往种种,果是不能问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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